蓝碳抵消项目落地生根

英国北方有一句古老的谚语：“要挣钱就别怕脏（Where there’s muck there’s brass）。”“brass”在俚语指的是金钱。如今，人们都对一种特殊的泥土（muck）越来越感兴趣。这种黏糊糊、臭烘烘、鞋子踩上去就会陷进去的沉积物富含着“蓝碳”（blue carbon）。

“蓝碳”是最近气候融资领域的热词，指的是储存在海洋中，尤其是红树林湿地、盐沼和海草床等海岸带生态系统中的碳。蓝碳以有机质的形式存在，主要包括腐烂的植物叶子、木头、根茎以及动物的尸体。蓝碳被捕集并深埋在沉积物之下，有的被储存了数千年。正如人们利用市场机制推动植树造林一样，通过保护和修复这类富含蓝碳的生态系统来缓解气候变化的市场正在逐渐形成。

“市场对蓝碳项目的需求很大，”澳大利亚迪肯大学（Deakin University）的环境科学家彼得·麦克里迪（Peter Macreadie）表示。“大量企业和国家已经将蓝碳纳入他们的减排计划和投资组合中。”苹果（Apple）和古驰（Gucci）等知名品牌企业已经投资了蓝碳项目。

这是一个巨大的转变。几十年来，环保人士一直尝试保护这些海岸带生态系统，但基本都以失败告终。海岸带生态系统不仅能降低登陆风暴的强度，还有助于提升生物多样性，并为当地居民提供食物和生计。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湿地沼泽都不为人们所重视，”在澳大利亚科廷大学（Curtin University）研究可持续性的塞巴斯蒂安·托马斯（Sebastian Thomas）表示。“但过去十到十五年中，科学家、NGO以及志愿者都在积极推动湿地保护，呼吁人们关注湿地。

计算蓝碳

去年年底，一个国际科学家团队首次估算了蓝碳在全球范围的重要影响。根据他们的计算，海草床、红树林、盐沼这三种重要的海洋生态系统总计储碳可能超过300亿吨，相当于中国每年碳排放量的三倍。

制图：Ed Harrison / 中外对话海洋

只要可以测算便可以对它进行管理，蓝碳也逐渐被纳入碳核算体系。一些国家已经开始将蓝碳计入《巴黎协定》下的国家自主贡献目标（Nationally Determined Contributions，简称NDC）。国家自主贡献目标能够量化国家在减排和适应气候变化方面作出的努力。

“尽管核算蓝碳并非各国的义务，但可供参考的指导文件已经有了，美国和澳大利亚已经开始这样做了。”英国班戈大学（Bangor University）的海洋生物化学家希拉里·肯尼迪（Hilary Kennedy）表示。肯尼亚也将蓝碳计入了自己的国家自主贡献清单。

根据包括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nternational Union for Conservation of Nature，简称“IUCN”）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在内的几家致力于蓝碳的机构联合发布的指导文件，各国被允许在其报告中将修复蓝碳生态系统吸收的碳算进减排里。“英国曾经排干了一些盐沼，我们可以尝试把潮水重新引流回盐沼，这也可以算作修复。”肯尼迪补充说。

碳抵消机制开始启动

保护和修复蓝碳生态系统的项目也是当下最热门的碳抵消项目之一。在此类项目中，想要抵消自身碳排放的企业和个人，可以付款给其它企业和个人，让其避免产生等量的碳排放，或者做出调整以保证未来可以从大气中吸收等量的碳。

理论上，出售蓝碳积分可以向世界各地寻求修复海岸带生态系统的项目输送它们亟需的资金，这么做既能避免碳被排放到大气中，又能吸收更多的碳。

举例来说，印尼如今有成片已经荒弃的养虾场。它们可以被重新变成具有生产力的红树湿地，但这绝非易事。“你必须要有相当大的胆量来启动早期项目的运行。你可能要花上数百万美元，再等上很多年才能看到固碳的效果，” 麦克里迪表示。

印度尼西亚的养虾场。虾类养殖活动导致世界各地的红树林遭到破坏。一些蓝碳抵消项目目前正尝试在荒废的养虾场恢复红树林。图片来源：Alamy

目前一些蓝碳项目已经启动并运行。其中一个项目位于哥伦比亚的加勒比海沿海。该项目在保护国际（Conservation International）和苹果公司的帮助下建立，旨在保护并持续管理海岸带红树林生态系统。这个项目去年首次发行了碳积分。但麦克里迪指出，全球对于蓝碳积分额度的需求远远超过供给。

与所有碳抵消项目一样，蓝碳积分计划也受到了洗绿的批评。“任何人告诉你这是解决气候变化问题的灵丹妙药，你都不应该相信，因为事实并非如此。实际上，用蓝碳积分来解决气候变化问题非常有限，”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University of Queensland）海岸带植物群落生态专家凯斯·洛夫洛克（Cath Lovelock）表示。“并且它有可能默许污染者继续污染环境。就好像：‘你看我在那边有一个不错的蓝碳项目，我自己这边在减排方面就什么都不用做。’”

尽管存在这样的担忧，但蓝碳项目的范围在扩大，资金流动和碳积分额度在增加。例如出售养殖海藻的碳积分，这一概念也在中国兴起。中国漫长的海岸线是各种蓝碳生态系统的家园，尽管近几十年这些生态系统发生了退化，但中国制定了生态修复的目标。“中国想把一切都变成蓝碳，”托马斯说。“他们不仅养殖海藻，他们什么都想尝试。”

今年元旦，中国首宗渔业碳汇交易在福建省连江县完成。这个1.5万吨的养殖渔业海洋碳汇项目得到了自然资源部的核准。尽管该项目具体从事何种养殖并未披露，但海藻和贝类养殖占连江水产养殖产量的90%。目前，中国尚无海藻和贝类养殖过程中关于碳捕获和储存的认证标准，而养殖活动本身就存在碳排放，其产出最终也会被收获和消费掉。目前，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ntergovernment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简称IPCC）仅认可红树林湿地、海草床和盐沼为适合管理和交易的蓝碳生态系统。

翻译：子明